澜🇫🇷

左右仏都是人间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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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ver】爱人生锈

爱人生锈

仏英

那人站在我面前,红着眼睛,血丝从眼白像是蛛网一样爬上那颗发些浑浊的眼珠。

 

在他推门前我就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或者说,再早些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他们家最近又出了点事情,有人起义闹了起来,动静还不小,要我说这些惯爱自由的人就是麻烦。

他也麻烦。

不仅麻烦自己还连我一起麻烦。

他手里拿了一把刀保持向前伸展的姿势递到我面前,我低头看,是一把中古世纪的佩刀,刀柄处原本应该不是这样的金属接口,不知道换了多少次甚至还沾染着上一任或是上上任剥离下来的锈蚀痕迹——是一把老刀,倒是刀锋锋利的很似乎有白光从里面飞出来。

我没有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鲜少有的这副狼狈不堪的姿态,我支起下巴,嘲讽地睨着眼睛看他,要是平常的话他肯定会叫着嚷着挥舞着拳头扑过来但这会,他不会,我确信他不会。

你说一个生锈了的机器齿轮还能利索地转动吗,更何况,他有求于我,他求我给他润滑。

我没动,在舌尖上仔细回味着他逆着阳光走进来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杀死我,拜托,杀死我。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做。

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我也记不清了,那时我们两个正在因为一些小事争吵不休,无非就是什么你们家衣服不好看,你们家头发像鸟窝之类的事情,我揍了他一拳,好巧不巧一拳打在他眼窝上,于是那双漂亮的金黄色睫毛就沾上了稠乎乎黏答答的鲜血,看起来着实令人快意,但随后那双被手捂着的面容后居然传来了低低的哭声,我踹了他一脚问他哭什么,这么不经揍吗?

他却忽然从腰上抽下来一条漂亮的丝带塞到我手里说杀死我吧,求求你,杀死我吧。

他的声音带着被强行压下去的哭腔反倒听起来更加凄惨,他一遍一遍地说杀死我吧,求求你杀死我吧,像是飘在河面上的木板,被泡了很久很久,泡湿了,泡透了,每一层每一个纤维之间都浸满了冰凉的河水然后因为这些过载的水马上就要沉下去一般,杀死我。

怎么杀死你,我们国家意识体是不会死掉的。可是我低头打量了他一下,他的一只眼睛整个被涌出来的鲜血糊着看上去血红一片,粘稠的血液拉着长长的丝线从他交错的睫毛间漏下来,而另一只则是没有焦距地空洞地睁大着,他在求我,却没看我。

我忽然想起来最近他们家好像确实出了一些事情,到处吵吵嚷嚷不断,那些人拉帮结派把他家搞得四分五裂,到处乌烟瘴气想必他的脑袋估计也要坏掉了。

很早以前我就听别的更加年长的意识体说过,他和我们不一样,他爱人。

爱人?笑话,国家意识体怎么可能爱人,怎么可以爱人,爱人岂不是要把自己的心脏连每一个细胞都分割成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片分出去,一旦谁和谁打起来细胞和细胞之间就要碰撞,身体就要疼痛,旧的细胞死去新的细胞飞快生长再均分出来分给新的人,愈合的速度和切断的速度一样快,伤口连结痂都来不及直接生长出新的粉红色的嫩肉,连愈合期都没有只能不断习惯疼痛和麻痒相互追逐,不仅这样,还要连同记忆一起更新,这些,那些,你的,他的,贵族的,平民的,所有人所有事情都要在脑子里乱成一锅粥,都要在你永恒的生命里留下这样或是那样的一段锈蚀,更别提阶级对立、国王处刑。

可怜,真是可怜。

于是我接过他递过来的丝带定定地看着他说你这副样子可真逊啊。

他咬了咬牙吼我说废话少说,你要是不动手自然有的是人愿意绞死我。

怎么可能不动手?

于是我把那条漂亮华美但实则坚韧无比的丝带套上了他修长白皙的脖颈。

我说,弗朗西斯,只有我能杀死你,只有我。

白色的丝带在我手中缓慢收紧,他漂亮的沾满鲜血的脸在我眼中放大,被鲜血糊住的那只眼睛我看不真切但另一只不敢看我的眼睛连紫色的眼珠都要翻上去,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那样一张脸在我手底下逐渐失去血色,变得像是染红了的白瓷娃娃一样,不得不承认,此刻我的心里是快意的,但也是恐慌的——那是我第一次要杀一个国家意识体,尽管他并不会被我杀死。

他的呼吸在我手下由急促变得微弱直至最后了无生息,设计繁复的绣着太阳纹的丝带也在他脖子上变成细细一条,他闭上眼睛,身体软倒在我怀里,像是一具没了人操纵的提线木偶,我捧起他的脸颊看,弗朗西斯,你生锈了,我要给你润润滑。

我把手里的丝带松开,一圈一圈缠上我的手腕,法国人的丝带很漂亮,在发白的天光里甚至能看到银白色的光彩,还有一点一点从那人眼睛里溅出来的鲜血,我捧着他的脸,鬼使神差,我低头将我的唇瓣贴上他的,探出点舌尖勾勒他的唇廓,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他的嘴巴很干,想来也是,谁叫,谁叫他爱人呢。

想到这里我又没来由地生气,于是我站起身一脚把他踹进旁边不深的河里,他的身体被水流包围,身上衣服的绸带反倒一条一条地飘起来,他的脸露在外面,像一条搁浅的海妖。

我为我刚才的行为感到不齿,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他的唇片还是热的,不是吗?

我承认,我是个懦夫,因为我没敢等他醒来就头也不回地逃离了那片荒野。

 

后来弗朗西斯又来找过我,我讥笑地问他怎么样?被我杀死的感觉怎么样?

难得,他居然没有刺回来反倒是支着下巴沉思良久,说感觉像是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随着意识一起被抽离了身体,当意识归拢的时候那些东西被全部抛弃在体外,像是身体在细胞新生时自主的排异反应,简而言之,好极了。

那时他正拿着东西往嘴唇上涂一层厚厚的膜美其名曰漂亮,确实漂亮,闪亮亮的,我又想到那天嘴唇上温热的,柔软的触感——那是我第一次和人接吻。

 

从那以后弗朗西斯这家伙经常来找我请求我杀死他,他来会自己带一把“凶器”,有时是一把长剑,有时只是一支做工精良的银镖,他说杀死我,亚瑟,求求你,杀死我。

看吧,多可怜,爱人多可怜。

而我居然也从这样周而复始、无穷无尽的堪称变态的活动中感到了一丝丝乐趣,因为弗朗西斯那讨厌的家伙会在他死掉之后没有恢复意识的时间里短暂地由我支配。

在第二次的时候,我用一把精致的匕首划开了他的心脏,在那之后,我取走了他的一截小指骨。

不出所料,指骨因为体量原因虽然是骨质但却比心脏愈合的快很多,我躲在暗处观察,果然他醒了之后没有任何异样地去清理了他的“尸体”然后离开了。

我因为这一发现而欢欣鼓舞,每次杀死他之后我都会取走他身体的一部分,有时是腕骨,有时是锁骨,当然,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每次都能滴水不漏,在一次我用一把金剪刺死他之后我取走了他整条大腿骨,这过程并不顺利,我像一个狼狈的偷尸者,在满头大汗地截取他的腿后还要掩盖现场的血迹,而他的腿骨生长的速度居然比心脏要慢,在我意识到他恢复了一点点轻浅的呼吸后我只好又往他逐渐愈合的心脏上补了一剪刀,是的,那天我杀死了他两次,在他根本没意识到的情况下。

问我为什么只是单单取走他的骨骼却不保存他完整的身体吗,那只是因为我并不想让他浸泡在各种各样难闻的粘稠恶心的溶液里。

就像只有我能杀死他一样,也只有我能触碰他。

他生锈了,我来给他润滑就好,不需要别的任何工人。

这是私心,是我的私心,也是他的私心,要不然他怎么偏偏乐意被我杀死,只被我杀死?

后来我逐渐拥有了他浑身上下一整套全部的骨骼,有一次他来,带了一把左轮手枪,看得出来是一把新枪,甚至连一发子弹都没有射出来过,于是我握着那把手枪准确无误地射中了他的胸膛,是的,只需要一发子弹我就能不偏不倚地打中他心脏的正中央,我是最了解这副身体的人,最了解,甚至连那一团叫做心脏的红肉上缠绕纠葛了多少血管我都一清二楚,但那次或许是因为手枪是新的从来没有人检验过他合不合格就被送来到我手上,又或者枪是好枪,开枪的人不是用枪好手,总之就是那颗子弹夺走了他的呼吸却留在了他的胸膛。

我不高兴。

是的,我因为那颗子弹不高兴。

我去找了把刀重新把他的胸口剖开,淋漓的鲜血流了满地,白肉被翻开染成艳丽的红,一根根血管被我挑爆,那团红肉也被我绞烂成看不出来的模样,最后我取出了那颗子弹,他不能留在他身上,不能。

我张开口和着弗朗西斯的肉末和血液将那颗子弹吞进肚子,金属冰冷地坠入胃囊,老实说那感觉并不好受,但我却很高兴。

我把刀擦拭干净,这次弗朗西斯被我杀死的很彻底,等他恢复过来要好一段时间,我趴在他脸上方不足一公分的地方问他这次你想我取走你的什么啊,他不会回答我,我也没指望他回答我,他的骨骼我已经一根不拉地全部取走甚至连沙金色的卷发也没放过,我扒开他紧闭的双眼,将手指捅进他的眼眶,红色的血水顺着我的手指往外流,像极了他第一次跟我说杀了我时的模样。

我把他罗兰一般的眼球从里面挖出来,肉质的眼球握在指尖软软滑滑的,我抬起手对着天光打量,滴着血的紫色球体稠丽得像是童话故事里公主的水晶球,弗朗西斯,你看,你的眼球多漂亮,我把眼球凑近他瘪下去的眼皮,里面还有血不断从金黄色的睫毛里面淌出来,可惜,可惜不能像骨头那样保存下来。

我一边在他耳边低语一边张开嘴吞下那颗眼球,我用力咬合牙齿带着腥锈味道的液体在我舌尖爆开溅到喉咙里溅到口腔壁上,发苦,发冷,让人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战栗发抖恶心想吐,那感觉像是生吃了一条发腐的冰冻鱼肉,勾引着酸涩的胃液上涌,我咽下那一团触感奇怪的肉又将手伸向另一边,成双成对。

 

柯克兰,杀死我,拜托,杀死我。

他见我出神又一次张口并且将那把刀往前送了送,从左轮手枪那次我们再也没用过热武器,我告诉他那样死的很难看,他同意了,而我也更乐意亲手将他的生命缓慢地夺去。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刀,直至今日,他身体上的每一块骨骼都在我秘密的暗室里陈列着,打着耀眼的白光放在只有我有钥匙的玻璃柜里,他的每一寸血肉我都吃过,和着从我胃里泛上来的酸水一同咽进肚子里,那么这次要取走什么呢,我早有打算。

我把刀比在他的脖颈上,意料之外,那把刀用来斩断脖子恰好合适,我将目光从锋利的刀刃上移到弗朗西斯那张满溢着痛苦与苦涩的脸上,出乎意料,那张脸今天居然被收拾的更外整洁,连垂落在肩头的卷发都好像被刻意打理过一样。

他见我没动作自己将身体往前移了移,刀刃在他脖子上留下一条细细的血线,痛吗?我勾起唇角问他。

痛。

痛?痛就对了。脑袋里进了不好的东西锈住了还是放出来比较好。我一脚踹上他的肩头将他掀翻在地,手中的刀迅速落下,在把弗朗西斯的头斩落之前我听到他戏谑的声音,他说,我就猜你这次会要我的心脏。

他给的刀实在锋利异常,甚至我来不及收手听他解释他漂亮的头颅就混着粘稠非常的血水和灰尘滚落在地上。

是的,这次我要你的心脏,弗朗西斯,我要你的心脏。

我整理了一下刚才震惊的情绪用刀尖划开他的胸膛,是的,无论他这次带来的到底是不是这把刀我都会砍掉他的头颅,因为只有大脑的再生速度慢于心脏,即使他拿了根绣花针来我也有办法让他妥协于我早就准备好挂在门后的刀,甚至于,他们家最近的事情都有我的一份功劳。

我笑着将那一团软黏的肉从他的胸前捧出将沾染血浆的手指送到我口中舔舐,我低头看他,就算你一直都知道那又怎么样。

你还是会生锈。

因为你爱人。

你还是有求与我,我亲爱的,爱人。

我低头去亲吻他的唇片,因为取出心脏实在耗费了一番功夫,而头颅又与身体分离难以存热,因此这次的唇片是我唯一一次尝到的,冰冷地没有温度的。

不过,那又怎样,我抱着那颗没了生气的心脏站起身体,余光中看到被我丢在一边的长刀刀柄处锈蚀的痕迹,杀掉弗朗西斯的刀都锈了。

 

杀掉弗朗西斯的刀

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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